只要留心观察，就会感到卡拉OK是没戏了，这是活该。以模仿流行而流行起来的，还能怎么样?现在谁还扯着嗓子在街头巷尾或灯红酒绿处嘶叫，就显得掉价。迪斯科呢?“重金属”呢?这些壮气横溢、夹带一点技巧的东西，好象还流行着。不过也不那么轰轰烈烈了，大都进了“吧”，“吧”是小空间，尽管宣泄，也不至于妨害无辜;还能弄出一点情调来，粗而不俗，野而不蛮什么的，很合大多数人的胃口。就为这，也就预示着颓唐老境。

　　有一阵，我很有点向往“迪斯科广场”。我就觉得它好象一个城市的心脏，跳得震耳;甚或那就是城市的缩影：闹哄哄的，五光十色，活力四射，以及万众一心的沉醉与无忌。

　　向往，是因为没曾见识;见识了，就蓄意占有;占有了，就会轻视她，策划着离开她。然而也只是策划，舍不得真正离开，因为她真的是美妙绝伦，倾城倾国——这就是现代都市，一个阴性的空间，渴望着优雅和非礼。所以，光是学会了温文尔雅还不够，还得见习粗野和放浪，才能同她厮守。

　　泛泛地说，这也是我对“写意”文化的感觉。

原载《第二届深圳国际水墨画双年展文集》2000

肉身异动的观感

　　观看他人身体的异动以获得自身的满足，这种情形从来没有受到过道德的质疑;相反，无论动者或观者，都受到了美的礼赞。——我是指舞蹈、体育、杂技、柔术等等。每当我听到表述杂技专业难度的术语时，都有一种特别的感触：前软翻、后滚翻、下腰、大顶之类，实在不像是在叙述人类的行动。把常人变成非人，如果只是为了取悦人的好奇心，那目的未免卑下;当然，肉身折腾的原动力往往来自比赛，来自远古时代角逐竞技的遗传。说人有尚武好胜的基因，还不如说有发明异动的嗜好。在所有生物中，只有人会用自己的左手打自己的右手，叫做鼓掌。

　　柔术是纯粹的异动，是扭曲自然以满足卑下目的的典范。庄子说：牛马四足，天也;穿牛鼻，络马首，人也。“人定胜天”的成果，就是人可以把自己的脸伸到自己的裆下。我的画里到处都是这样的成果。不是为了对某一种职业的同情，更不是为了对人的“极限能力”的讴歌，就因为扭曲和欣赏扭曲乃是我们日常的生活现象，甚至可以说是基本规则。

原载《艺术状态》2002.